第9章

第二天早上，朗逸斐和黑子洗漱过，到川妹的小吃部填饱了肚子，一起来到工地，经过询问，找到了王云开。

王云开带着朗逸斐和黑子来到一堆垃圾旁边，指着一大堆垃圾说：“这堆建筑垃圾，今天必须清理干净，待会儿我安排车。”

“我们是否还要跟着卸车？”黑子问道。朗逸斐明白黑子的意思，知道他想挣装车和卸车两份工钱。

“自卸车，我说过了，你们负责装，不用卸。”王云开不耐烦地解释道。

“工钱呢？装一车多少钱？”黑子眼巴巴问道。

王云开笑笑，说：“这还用说，还按照装沙子的惯例，一车二十，干完结算，立地摆钱。”

黑子刚要答应，朗逸斐插话了，说：“老板，你给的太少了，我看五十还差不多。”

黑子碰碰朗逸斐，示意他别狮子大开口。他在郊外装过沙子，一车的确是二十，老板没撒谎，钱没少给。他认为朗逸斐虽然是文化人，但具体到实际，还是差点火候，不够成熟老练。

王云开听了朗逸裴的话，突然就黑了脸，瞪了朗逸斐一眼，说：“你咋尽想着做梦娶媳妇的好事，昨天还认为你憨厚老实厚道容易打交道，没想到你和他们是一路货色，干点活也挑三拣四的，一车五十，亏你张得开口，银行离这儿很近，钱多，要么你直接掂刀抢去。”

“就事论事，不说没用的，我开价五十，自然有我的道理。”朗逸斐辩解道。

王云开冷笑一声，说：“前有车后有辙，我不管你有什么鸟道理，我就只开二十。”

换做别人，谈不拢肯定抬脚走人，但朗逸斐不会，他要的是结果，要想达到满意的结果，讲出的道理必须要对方心服口服。

朗逸斐走到王云开身边，态度和蔼地说：“老板啊，你说的前有辙子指的就是装沙子吧，可建筑垃圾和沙子是有区别的，别的不说，沙子的比重就比垃圾轻，简单地说就是，一铁锹沙子肯定比一铁锹建筑垃圾轻得多，最少两倍，我们装一车建筑垃圾，几乎相当于装两车沙子。我空口说了不算，要么咱们让事实说话，找个称称一称。”

王云开也是老粗，没多少文化，可能连比重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听朗逸斐如此说，也想开开眼，于是说：“就照你说的，做个试验，如果我输了，就给你五十，但沙子必须是垃圾的两倍，最少两倍。“

附近就有磅，要证明事实非常简单。

黑子到不远处铲了一铁锹沙子，回来过称，十二斤差点。又铲了一铁锹建筑垃圾过磅，二十六斤。事实证明，朗逸斐说的没错。

朗逸斐继续往自己这边加码，说：“不但如此，沙子很容易控制，装起来频率高，而建筑垃圾不容易上铁锹，耽搁时间还费力气，不信咱们再试试。黑子，把铁锹交给王老板，让王老板锻炼下身体，也亲自体验一下咱们劳动人民的生活。”

王云开接过铁锹，开始做试验。所谓建筑垃圾，就是清理房间时打掉的砖头水泥块玻璃渣子，大部分砖块还粘着瓷片，形状又不规则。铁锹从上面铲不到东西，从地面也插不进去。鼓捣了半天，竟然没铲起一铁锹，还出了一身臭汗。

“就按你说的，五十一车，即使赔了我也认了。”王云开把铁锹扔到地上，痛快地说。

朗逸斐走进王云开，低声说：“王老板，是否赔钱你心里清楚，我给你留点面子，就不点破了。”

王云开一愣，也低声说：“你小子看似老实，其实比他们更坏，他们坏在明面，你坏在骨头里，全是脓水。”

王云开去叫车，黑子趁机问道：“你刚才和他嘀咕什么？”

“他不是老板，真实身份是工地包工头，也不是大的包工头，就是专门包工地零工的。大老板和他把工钱讲好，他接下来活，再以低工钱派给我们这些打零工的。按照正规预算，我们拿的钱还不到三分之一，昨天我们两人挣了五百，他动动嘴，最少挣了八百。”

黑子这才恍然大悟，说：“原来如此啊，难怪他昨天主动找我们。”

车子开过来，黑子拿着铁锹就开始干活，朗逸斐站着不动。黑子干了一阵，看着朗逸斐依然不动，就开玩笑说：“喂，文化人，你可不能因为给人要了高价就不干活，你可以少干点，工钱也可以和我拿一样多，但不能不干，这样才公平合理。”

逸斐笑笑，说：“我没那种想法，我只是想看看，你成年累月打零工，到底积累了多少经验，这种活如果换一种干法，会节省很多力气。你先停下来，让我来。”

朗逸斐和司机交流一阵，司机坐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车子最大限度地靠近了垃圾堆，朗逸斐站在垃圾堆上，搬了一块水泥块，轻而易举就扔到了车上。

“文化人，我真服你了，就凭你灵活的脑子和观察力，你有资格不干活。我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黑子激动地说。

“现在认识也不晚呀。”朗逸斐有点小小的得意。

“可惜得罪了小眼哥，我们是老乡，他也没少照顾我，想起来还真的有点难过，以后也还不知道怎么相处。”黑子惋惜地说。

朗逸斐笑着安慰道：“因为我，让你委屈了，我是罪魁祸首，不过不要紧，不打不相识，这垃圾多着呢，我们一天也干不完，下午把他们几个也招呼过来，一起干。”

“文化人，你可真大度，可他万一要是不来了呢？”黑子天真地问道。

“猫狗咬手，你见过钱咬手么？你放心，小眼哥会来的，这么高的工钱，他上哪儿找去。”朗逸斐把握十足地说。

中午十二点，朗逸斐和黑子躲在川妹小饭店不远处，看见小眼哥带着两个兄弟过来，才开始靠近饭店。他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有机会接近小眼哥。

小眼哥毕竟是粗人，朗逸斐又是解释又是道歉，还承诺结算中午的饭钱。黑子趁机夸大其词，讲述朗逸斐如何把装一车垃圾的工钱从二十抬高到了五十块，再加上川妹敲打边鼓和稀泥，不一会儿功夫，小眼哥就和朗逸斐黑子和解了。

下午朗逸斐没去干活，他躺在破房子里的席片上休息，他的确累了，浑身骨头都散了架，感觉骨头和肉分离，骨头东一根西一根的，根本就不属于他自己。

以前在单位他是领导，专门负责总经理室行政事物，在办公室享受的是空调风扇，出门有人派车，吃饭公司买单，体力活从来不干，即使到现场，也是以监督者的身份出现。别人油瓶倒了不扶，他是油瓶倒了连看都不看一眼。而今，他这只不大不小的凤凰落架了，他在寻找一个舞台，一个适合他跳舞的舞台。这个舞台到底有多高多大，他暂时还不清楚，但他知道，他一定能找到。现在下苦力，只是万不得已的选择。

下午三点，正在熟睡的朗逸斐被人叫醒。三四个戴着红袖头的人告诉朗逸斐，这里要被拆迁，从现在开始就要被临时封闭，他不能住在这里了，必须马上离开。

推荐理由：小伙嫌老板给工钱少，给出了一个科学的理由，老板不知道答应与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