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卿卿明月折君腰作者:放姜时间:2025-04-17 21:18:59
乾宁十九年,四月初九。
朝中收到了西燕派使者拜访的消息,常嬴忙的脚不沾地,常常熬到半夜才睡。有的时候困极了在案上打盹,秦北便会给她披件衣服,顺带把剩下的折子看完。
他早就把她的笔迹学了个十成十,外人根本分不出来。
太子如今已经娶妻,家里那位是个厉害的,娘家在朝中势力也不小,整日缠的太子连千秋殿都少进,更不要说纳妾了。
三皇子秦司荒唐更甚,秦北似乎听常嬴说过几嘴,几乎是每次查黄扫赌都有他和他的好兄弟杨廷皓。因着宫里节约俭省,皇子月银不多,常嬴又从来不给他额外批钱,所以常常是输的裤子都不剩,只能回宫找杨氏去拿银子还赌债,当嫖资。
凤仪宫那边隔段时间就要闹一次,秦司就一定有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如此反复,杨氏不仅忙于后宫琐事,还要隔三岔五的被这个儿子气的吐血,老的愈发快了。
秦弘筹小日子过得依旧潇洒风流,除了一年之中的必要场合露个面之外,其余全不见人影,至少秦北是再也没见过他。
二皇子秦彦极少出门,四皇子秦佩几年如一日的去太傅座下读书讲道,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春去秋来,冬至暑往,千秋殿里的这个人倒是一点也没变。常嬴安稳的睡着,昏黄的烛光晕在她的脸上,有着异于平常的柔和。
秦北的心软成了一滩水,示意红叶和雪绒不要出声,轻手轻脚的把她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朝着床榻走过去。
经史子集,骑射乐礼。他不仅身量比常嬴高,还学了很多东西。
刚要把人放下,怀里的人却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她的头向他的怀里靠了靠,草木的香气染了他一身。可她不自觉,仍瘪了嘴巴委屈道:“师父,大师兄,二师姐,无何好累啊,抱抱无何嘛。”
脑海里浮现出她这些年的操心劳累,秦北放软语调安慰:“无何睡吧,我在你身边守着呢。”
“你?你是谁啊?”常嬴察觉到不对劲,挣扎着要醒来。
“我是秦北,秦方朔。”
不是,这熟悉的感觉不是秦北,眼前浮现起忘川河畔的大片曼珠沙华,一个月白色的小人嫌弃的抱着她。可脑袋越来越沉,她什么也想不起来,最终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十分踏实,雪绒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醒,差点迟了迎接西燕使臣。
可常嬴还是见到了西燕的祭司。那个六年前给泺梁造下雪患的祭司。
是个俊美男子,瘦削的身材,比女子都要姣好的五官。身上穿着件深红色绣云龙纹的袍子,眉黛唇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妖异。
他身后的侍从拉着一只巨大的铁笼,远远的就能听见漆黑的遮布下,有什么东西在嘶吼。
等着拉到庭前,扑鼻的腥气引的众人纷纷捂住了口鼻。
秦北下意识的朝着常嬴的方向看去,她的下颌线条有些坚硬,一双眼睛在那铁笼上头打转。
祭司行了个标准的西燕礼节,向众人介绍说:“鄙人是西燕祭司温庚,数月前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只神物,只是过于凶悍,喜食生人。听闻泺梁人杰地灵,物华天宝,能人异士不计其数。所以前来献宝。”
秦北心里冷笑。明月夫人被传的神乎其神,西燕怕是憋了六年才想到这么一个主意,借着献宝的由头过来探一探常嬴的虚实,顺带摸摸泺梁的底。
这是开战前的磨刀啊。
常嬴何尝想不到这些,但是她此时耳边都是那只可怜神物的怒火和悲鸣。
温庚说罢便扯下遮布,阳光乍一照进铁笼,刺的那神物眼睛疼,它猛地跃起,扒着铁笼就是一阵低吼。
众人定睛一看,那神物虽然不过半丈,却形如虎豹,首尾似龙,毛色亦金亦玉,后肩和头部粘着骇人的血迹。在场胆小的孩童和贵妇已经软了腿,常嬴仔细观察,竟是活生生的断了一只角,连羽翼都被拔下!
这是一只刚成年的小辟邪,人间管它又叫貔貅。常嬴头一次见有辟邪伤成这个样子,只怕再不救就活不了了。
气血涌到了头顶,连灵台都有些不清明。
温庚嘴角居然还勾着一丝得意的笑,看的常嬴想把他活活撕了。
秦弘筹看着此物稀奇,虽然害怕,却还是壮了胆子道:“这就是辟邪吧?朕曾在古书上看见过,在座各位有人能进笼降伏一二吗?”
这简直是废话,方才温庚都说此物喜食生人了,哪里还有不要命的往前凑?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没有一个出声作答。
秦北很想拉住常嬴,可是来不及了,她一个闪身落在温庚面前,语气客套而又尖锐。
“我泺梁自是人才济济,只是大多游于民野,少有像我明月夫人一般忝居千秋殿者,今日这等小事就不发榜召告了。”她睨了他一眼,不用人开门就进了铁笼。
温庚不知何时收了笑意,与众人一齐瞧着。
他倒要看看,这位从天而降,轻易废了徐清风顺带将泺梁从灭国漩涡里拽出来的明月夫人究竟有几斤几两。
那辟邪受了西燕人这般磋磨,早就满腔仇恨,也不管来人是谁,卯足了劲儿就向常嬴撞去,嘶吼着把她扑倒在地。
大殿里一片死寂,周围人眼睛都瞪大了,无数视线聚焦在常嬴身上,有担忧,有同情,有恐惧,甚至还有期盼。秦北抓着衣袖,骨节泛白。
监国要是死在这,泺梁还有何脸面?没了明月夫人,泺梁又能坚持多久?常嬴要是不在了,秦北他怎么办?
常嬴淡淡的看进辟邪的凶眸里,伸手揉捏它的毛发。肩上的爪子力若千钧,却随着她的动作逐渐颤抖,最后撤下。
见它略微放松,常嬴也不再犹豫,双手缠上它的脖颈,把它搂在怀里。
她抚摸它的后背,上面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她的衣裳上,濡湿了眼眶。
“没事了,别哭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常嬴在它耳旁轻声说道,其实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一个小娃娃,怎么受得了这些苦。
她就搂着它在笼子里边坐着,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情况。
泺梁的明月夫人此刻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抱着只凶兽就跟抱着自己儿子一样。而且那凶兽还泪盈盈的,活像见了自己的老母亲。
秦北松了一口气,将抓皱了衣袖抚平,再看去就发现常嬴已经把辟邪牵出来,身上依旧如同进去前那样一尘不染,路过温庚的时候还不忘深深的看他一眼。
“辟邪有护国进宝之用,可这只年纪尚小,受了很重的伤,望秦氏帝允我将它养在千秋殿,恢复快些也好震我泺梁之国脉。”
这谎话扯的周到,秦弘筹高兴的应了,一双眼睛却似沾在常嬴脸上一样,盯的她反胃。
钱贵妃说的不错,明月夫人就是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只是不知道这样谪仙似的人儿压在他身下又该是什么滋味。
他这几年没少想过染指常嬴,只是有那个色心没那个色胆,加上后宫美女如云,虽不如她好看,可到底是年轻,花样多,是以也就一拖再拖。
唉,再拖拖罢,听说西燕使臣带了位蚩离公主来,先瞧瞧她。
说是公主,可却是西燕前皇后所出,那先皇后也没给她留下个兄弟姐妹傍身,蚩离住在西燕皇宫就跟住别人家似的,所以将她打发来泺梁,还能麻痹一下秦氏帝。
温庚面色如常,命人将跟在铁笼后边的蚩离请出来。
此女不过十六岁,穿着桃红色绣牡丹的西燕宫装,低垂着眉眼,发间一只红宝金凤的步摇随着她行礼慢慢晃动,衬得佳人娇羞,勾人心魄。
不只是秦氏帝,常嬴的眼前也是一亮。
“蚩离冒昧了。”细声细语的腔调,听得人心里熨坦的很。
这样体面的人儿将方才惊心动魄的气氛驱散,殿里接着宴饮歌舞,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太子操着官腔打了一把的好机锋,陈兴附和说明。这一捧一逗滴水不漏,竟叫温庚探不出一点底细来。
无奈错开眼光打量常嬴。
她正与人斗酒,一会儿便将勤国公家小世子喝趴下了,秦司不服气,接了好兄弟的烂摊子接着斗,不一会儿便跟好兄弟趴在了一起。
她却只是脸色微红,连迷糊都没有。
察觉到有人看她,常嬴扭过头来说:“我脸上可是有什么东西不成?”说完还勾唇笑了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语气也隐隐有些锐利。
温庚怔然,随后便解释道:“夫人生的美,是在下一时贪看了,抱歉。”
席间一串哄笑,几位使臣忍不住调笑了温庚一嘴,说他是不是起了求娶明月夫人的念头。温庚也半开玩笑的反驳道:“明月夫人乃是泺梁国师,在下有什么心思也得藏在心里。况且这般姿仪,在下消受不起。”
常嬴不去理他,只一直同蚩离说话,将人的身世来历,脾气秉性,喜好习惯知道了个底儿掉。
她不喜卜卦,也不太擅长,所以甚少去算,当年若不是徐清风气急了她,她才不会去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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